红周刊 本刊编辑部 | 吴海珊
多家机构预测,2022年底国际原油价格会再次站上100美元以上。作为2022年的赢家,布伦特原油价格从年初的70多美元,一路上涨至年中最高触及120美元以上。下半年虽出现一定程度的下滑,但截至12月1日,仍处于80美元上方。
大宗商品历来是经济和金融活动中非常重要的一环。其价格上涨或下跌,不仅关系着利益,甚至关系着国家的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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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,《红周刊》与《交易的世界 金钱、权力与大宗商品交易》的作者哈维尔·布拉斯(Javier Blas)和杰克·法尔奇(Jack Farchy)就大宗商品当前的情况以及未来的发展趋势进行了对话。
大宗商品新一轮“超级周期”引擎
来自“与二十年前中国类似”的印度
《红周刊》:在书中您提到了大宗商品的“超级周期”——类似于美国和中国等国家的快速发展期,为包括原油、金属等在内的大宗商品提供了“超级周期”。您认为引发一轮“超级周期”最为核心的要素或条件是什么?
哈维尔·布拉斯:教科书上对“超级周期”的定义是,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,商品价格远高于其长期趋势,通常是因为需求增长快于正常水平。近代以来,大宗商品经历了四个“超级周期”:19世纪欧美工业革命时期;二战前全球重整军备时期;战后欧洲和日本重建推动的经济繁荣时期;以及过去20年中国推动的经济繁荣时期。
随着一个国家变得更加富裕,其消费的大宗商品数量也会增加。但这种关系并不是线性的:随着各国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推进,大宗商品需求会出现一个“甜蜜点”——就像21世纪初中国发生的那样。
《红周刊》:在您看来,由中国经济快速增长引发的“超级周期”,目前处于什么阶段?
杰克·法尔奇:中国经济正在从以建设城市和铁路推动的资源密集型增长,转向更多的消费拉动型增长。目前中国的经济规模比20年前大得多,尽管经济增长可能有所放缓,但仍需要大量新增的大宗商品需求。
《红周刊》:放眼未来,哪些国家或者地区有望成为推动新一轮大宗商品“超级周期”的引擎?
哈维尔·布拉斯:大宗商品行业的每个人都在关注的国家是印度。它有足够多的人口,可以像中国一样对大宗商品市场产生重大影响;它正处于与二三十年前的中国类似的经济发展阶段。2022年印度的石油需求增长速度是最快的,占全球石油需求增长的20%以上。
然而,有一点需要注意:多年来,人们一直期待印度能够对大宗商品市场产生变革性影响,但到目前为止,他们仍在等待。总有一天,它会发生,但是很难预测什么时候。
全球经济若放缓将冲击石油价格
能源独立对于大宗商品而言喜忧参半
《红周刊》:《金融时报》日前报道,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,油价上涨,美国石油生产商成为最大赢家,获利超2000亿美元。从周期角度来看,高油价是否可持续?何时可能会出现拐点?
杰克·法尔奇:的确,对于大宗商品交易商来说,今年是有记录以来最赚钱的一年,利润创纪录。大宗商品交易商能够获取石油、天然气和煤炭,而当前,人们愿意为能源支付任何代价。随着全球经济逐渐从疫情时代的封锁中恢复,强劲的需求和供应的缺乏推高了油价。
目前影响石油市场的关键因素,是全球经济走势:如果对全球经济放缓的担忧成为现实,石油价格可能会受到冲击。
《红周刊》:目前,降低碳排放的目标,带动了全球新能源发展机遇。锂、钴、镍、铜等需求都大幅提升,金属在未来是否会独立于石油,经历一个“超级周期”?大宗商品交易商又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?
杰克·法尔奇:能源转型将成为锂、铜等一系列大宗商品巨大的新需求来源——这是“超级周期”的一个组成部分。但我们能否看到“超级周期”,将取决于能源转型是否能够持续,以及初级商品生产者在多大程度上对增加新的供应作出反应。
很明显,电池金属已经处于历史高位。例如,锂价今年上涨了190%,是过去10年大部分时间价格的6倍多。交易商是这些金属的主要供应商——例如,嘉能可(Glencore)是全球最大的钴生产商。对担心本国电池行业的政府,或者希望获得资源的汽车制造商,交易商都是一个关键的战略角色,已经出现这样的例子了。
《红周刊》:近年来,许多国家都在提倡能源独立、保障能源安全等,在大宗商品领域进行去全球化的操作。这会给大宗商品的全球贸易带来哪些影响?
杰克·法尔奇:多年来,欧美政府并没有对自然资源安全问题给予太多的考虑,而是把大宗商品行业留给了私营部门。在一段时间内,这项政策似乎是个好政策:美国页岩油气行业蓬勃发展,欧洲能够购买大量廉价的俄罗斯天然气,制造业正被外包给中国和亚洲其他国家。如今,欧美国家开始意识到大宗商品的政治重要性。
对于交易商来说,这种趋势的后果是喜忧参半的。全球贸易的减少对他们来说不是好消息。但另一方面,全球化程度较低的市场意味着效率更低,因此交易商的机会可能更大。我们看到各国政府正在向贸易商寻求获取资源的帮助:例如,德国最近向托克公司(Trafigura)提供了8亿美元的融资,以确保金属的进口。
全球“粮食危机”隐忧正在被弱化
《红周刊》:乌克兰和俄罗斯的粮食产量占到全球的20%~30%,但是它们都错过了春耕。这种冲击会给全球粮价带来多大以及多久的影响?类似于俄罗斯2010年禁止粮食出口的情况是否还会发生?
哈维尔·布拉斯:食品价格已经从三月份的峰值开始下降。10月份的年度涨幅缩减至1.9%,并有望很快出现首次年度下跌。
与大宗商品行业一贯的做法一样,解决价格高企的最佳方法是提高产量,农场主和牧场主已作出反应,提高了产量。由联合国斡旋达成的重启乌克兰谷物出口的协议也有所帮助。全球吸取了2007~2008年粮食危机的教训,当时出口禁令加剧了粮食短缺。这一次,全球大多数主要农产品出口国都保持了市场开放。
《红周刊》:每年在大宗商品市场都会出现一些令人震惊的事件。比2022年青山镍、2021年的纸石油。为什么会这样?
杰克·法尔奇:过去三年,大宗商品市场发生的令人震惊的事件比近年来任何时候都要多——当然是在我们的职业生涯中,负油价、天然气价格大幅飙升、伦敦金属交易所(LME)的镍危机……原因显而易见:大宗商品的需求和供应受到几次巨大冲击!首先是疫情和封锁导致需求(尤其是石油)大幅下降;然后是2021年全球经济同步复苏,需求上升;接着是俄乌冲突以及俄罗斯切断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。
对于大宗商品交易商而言,也正是极端的价格波动,带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利润。
头部大宗商品交易商买成资产大股东
受价格周期影响加大,持续扩展“能力圈”
《红周刊》:从趋势上看,很多交易商开始持有矿山,交易商和矿山持有者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,交易商获利的途径是否也更多从原来的价格差,转变为价格的变动?
哈维尔·布拉斯:当价格上涨时,交易商通常会更好,因为它们可以获取需求量很大的商品。但你是对的,在过去10年或20年里,我们看到许多头部的大宗商品交易商成为资产的大股东——嘉能可(Glencore)现在是全球最大的矿商之一;托克是最大的锌生产商之一;嘉吉(Cargill)拥有玉米磨坊、大豆压榨厂和肉类加工厂。这些投资的结果,使得交易商更容易受到大宗商品价格周期的影响:例如,当价格在2008年和2015年暴跌时,人们对嘉能可的生存能力产生了怀疑。
《红周刊》:从生产者到交易商,再到期货交易商。现在,普通人也可以进入大宗商品交易市场。传统的大宗商品交易商是否仍能对大宗商品市场产生比较大的影响?
哈维尔·布拉斯:在现货市场上仍然有活跃的商品交易商的一席之地,它们把货物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。而这种方式在过去几年获得了最大的赚钱机会。例如,在2020年,在新冠疫情开始,全球封闭,原油价格崩溃的时候,交易商通过购买并储存石油,赚了很多钱。但它们实际上并没有在价格上下赌注:它们能够通过以高得多的价格卖出6个月和12个月的石油期货快速锁定利润。这种交易只有在你能够购买并储存石油的情况下才有可能:只有现货交易员才能做到这一点。
《红周刊》:知名的大宗商品交易商领导者伊恩·泰勒认为,石油会像煤炭一样,在未来不到十年内消失。您也这么认为吗?如果发生了,交易商会怎样?
哈维尔·布拉斯:就目前而言,石油需求仍在强劲增长,交易商们正从石油中获得巨额利润。但交易商们意识到了潜在的挑战——正如伊恩·泰勒(Ian Taylor)有关石油需求见顶的言论所显示的那样。许多大宗商品交易商一直在建设其交易其他大宗商品的能力,这些大宗商品包括铜、镍和钴等电池金属,以及天然气和电力等其他能源大宗商品。
《红周刊》:如果按照书中所说,无所畏惧和创新是旧时代大宗商品交易商不可或缺的品质,那么在当前大宗商品交易市场,大宗商品交易商需要具备哪些品质?
哈维尔·布拉斯:健康的风险偏好和对风险的理解,同时创新仍然是重要的品质。商品交易员仍然需要到不同国家旅行,并与人们交流,无论是总统、首席执行官、矿业公司经理还是农民。但对于大宗商品交易员来说,理解大数据和统计分析也越来越重要,如果他们知道如何编码,那就更好了。最好的交易员必须能够做到这一切!
人物简介:
哈维尔·布拉斯(Javier Blas)是彭博新闻社驻伦敦专栏作家,负责报道能源和大宗商品;
杰克·法尔奇(Jack Farchy)是彭博新闻社报道自然资源行业的高级记者。
(本文已刊发于12月3日《红周刊》,文中观点仅代表嘉宾个人,不代表《红周刊》立场,提及个股仅为举例分析,不做买卖推荐。)